[余情杂感]我的亲娘，你难道想要我去死吗？
我是个农村长大的女孩子（有点装嫩昂，暂且这样说吧），生于1977年。最近，我总是在想，我的亲娘为什么还不去死呢？她要等到什么时候才死呢？她什么时候死了，我们所有的人就安顿了，就顺心了，我们的生活就真的会充满阳光。今天，我想把我想说和不想说的话全都发到网上，被骂也好，被同情也好，我就不至于被气死被憋死了。1977年我还没出生的时候，我的爸爸，一个在县城有正式工作的工人（当时工人可是很香的），因为车祸，离我的母亲而去。一个月后，母亲在悲痛中生下了我。我就着亲人的泪水慢慢长大。之间因为母亲娘家的没有人性，加上夫家人已不在，就不把她当自己人待，多多少少不顺意，她吃了很多苦，加上世间的人情冷暖，只要遭遇过挫折的人可能都感受过。等等。这里有很多很多的事情，我说这些，目的是告诉大家，我的母亲不容易，她比多数的母亲可能更心酸，为什么我还要盼着她去死呢？请你耐心的看下去，我需要有人耐心的看下去，哪怕一个人，也行。只要你耐心看，我相信，你一定会被我妈妈所做的事情所吸引的，一定会的。
妈妈在悲凉和人情冷暖中改嫁了，我的继父（后面就称爸爸）长的很帅，在某厂做合同工（当时也算好，可以转正式工的），幸福了也许有半年吧，妈妈发现爸爸其实有心脏病，很严重的风湿性心脏病，她被媒人骗了。这种病就意味着他不能干活，不能生气，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不行了。
妈妈曾经一度绝望，自杀过至少三次（我记得的），自杀的原因有对生活的失望，还有因为和爸爸吵架生气。那时的我有3——4周岁吧，但我已经能记得她自杀时的情景，有一次我记得妈妈躺在炕上，我可能饿了，哭了一会发现妈妈没反应，我就去掀开她的衣服想吃奶（可能3周岁，我还没断奶），我把她的衣服全掀开了，露出白白的乳房，突然发现我们家窗外和家里聚了那么多农村妇女，都在窃窃私语，有的看到我想吃奶还在抹眼泪，我不明白怎么回事，突然看到这么多人，我就哇的一声哭了。后来，来了村里的一个赤脚医生，（小孩子应该也是认识他的，总是背个带十字的药箱，家长总拿他吓唬小孩子）一会翻翻妈妈的眼皮，一会看看她的嘴，我害怕，就不停地哭。后来也不知道经过了什么，不记得了（毕竟还小），反正我又和妈妈在一起了。其实我对这件事情印象很深，而且我一直不明白那是怎么回事。但从没在妈妈面前提起过，我也不知什么原因使我闭口不谈。后来，慢慢长大了，我隐隐约约知道那也许是妈妈自杀被救的一个场景，我只是从我吃奶的那个镜头推断出自杀的大概时间和大概原因。那应该是妈妈新婚之后不久。
还有一次，不知是在那次自杀事件之前还是之后，我只记得我还小的样子，拿着一面镜子在炕上照东西玩，也许每个人都有这样的感觉，就是会对小时侯的某个镜头印象特深，但具体是什么就记不清了，只是记得那一个镜头，或某人的一个表情。那一天，我就记得了这么一个，我记得妈妈从我手中拿过镜子，不停地照着自己的脖子，我非常清楚的记得那上面有一道深深地红色的印子，她还问我，郁郁，能不能看出来？我记不得是怎么回答的，只记得那道印子好深啊。好像每天妈妈都会问一句类似的问题：郁郁，能不能看出来？而且她好长时间都呆在家里不出门。后来，也是慢慢的，我意识到也许那也是妈妈自杀之后的纪念吧，自缢之后的典型痕迹。
后来，在我四周岁那年，妈妈生下了我弟弟。生活或许有点变化，悲伤中掺了些许喜庆。爸爸的病越来越重，经过了种种磨难，妈妈为爸爸争取了去一所大医院做了瓣膜手术，手术很成功，但是工作丢了。从此不能重体力劳动，这在农村来说，无非是很大很大的挫折落在了妈妈的肩上。
关于这些，我只是叙述，不做评论，那是上辈子的恩怨，是是非非我们是无法评说的。我知道母亲不容易，也许她受了很多苦。从小，我就特内向，特多愁善感，特爱哭，做事情特小心，不知与这些事情是否有关。
下面还是说说我的爸爸吧，他是个重要的人物。前面说了，他帅，心灵手巧，实在。但是有一点，他对我不好，这种不好吧，也不是虐待，就是不亲，不疼，不在意。但是母亲疼我，性格刚强，爸爸又身体不好，所以作不了妈妈的主，只要能让妈妈看出对我不好，爸爸就会遭到妈的破口大骂加上陈年旧账，所以，爸爸也不敢对我怎么样。很多年以后我妈妈还总是拿那些事来说我的爸爸，不懂事的那些年，听了妈妈喋喋不休的说这些，我总是在心里默默的可怜自己，痛恨爸爸，感激妈妈。我在这种自卑中长大，慢慢懂事了。懂事的我总是在心里说，我不怪他，开始的他对我再不好我都可以理解。一个27岁的青年人，要给养一个于自己没有关系的孩子，要让他像亲生父亲一样也许这要求太高了，我真的不怪他。随着时间的增长，妈妈对爸爸控制的越来越得心应手，爸爸越来越不敢对我怎么样，加上我从小特懂事，特会察言观色，后来上学了，九年的上学生涯中我一路劈荆斩棘，遥遥领先，在方圆十几里的村庄范围内出尽了名，所以，爸爸对我，慢慢的，有了比亲生还亲的感觉。当然，再怎么亲，还是有隔阂的，从我的心就能体会出。虽然我没体会过亲生父亲是什么感觉，但我知道我对妈妈的亲，对爷爷的亲，对伯父的亲，和与继父的亲绝对是不一样的。那是一种生生的，坚硬的亲。
说这些，是为了告诉大家，妈妈是爱我的，她其实对我倾注了很多。我想客观的来说这些事，不想因为恨她而磨灭了她的功。
我开始上学了，妈妈不准我跳绳，踢毽，玩石子，挖野菜，和同学作游戏，和同学玩，和同学一起学习，她说，那都是歘（cha）狗牙（指的是没出息，混混）的人才干的。那时农村小学没什么正式正规的体育活动，所谓的体育活动就是老师随性的把学生撒在院子里随便玩，因为学校在村里，我每次玩的时候都得有个同学站在大门口给我把门，看着我妈妈要经过学校了就快告诉我，我赶紧站好。要是让她发现我正在踢毽或玩石子或作游戏，妈妈会跑到我的面前，把我同学的石子或毽子扔了，或撕碎，然后把我摁在地上，采住头发，在众多同学的围观中使劲揍，一边揍一边问，你敢不敢了，敢不敢了？我拿钱你上学，你在这给我歘狗牙！然后揍揍揍，让我告饶。可是我小时候真是很倔强，打死也不告饶，哪怕我错了。她总是打到自己没有力气了才住手。那时我是没什么是非观念的，自己白白挨了揍，心里还难受的要命，觉得对不起妈妈，自己不争气，又惹妈妈生气，当然另一方面还是恨她的，我一个很要面子的孩子，在同学中最有威信最有人缘的学生，被妈妈揍成这样，不知你们能否体会出当时那种对她的恨。
直到现在，我几乎没有一点点特长，哪怕是跳个绳，玩个游戏，我都不敢，怕被别人笑我的愚笨，因为我从小，只是偷偷摸摸的因孩子的天性偷偷玩过，她看的严，根本没机会。
不过，我还是不是真的恨她，我理解她，为了让自己的孩子成才嘛，父母做什么都不算过分的，更何况我们家那么那么穷，妈妈有志向想在我身上实现，我能理解。
周末，我只能做两件事，要么做作业，要么帮她干活。我7，8岁的时候就不能跟同学玩。若玩让她看见，她会当着很多很多人的面几乎把我打死，还骂跟我玩的同学，坏，心眼不好，想拖得我学习不好。做完作业就帮她干活，就是跟大人一样的活，若干慢了，她就说我懒，其实就是懒，有时贪玩了把她吩咐的事忘了，但是一个8，9岁十几岁的小孩子，她能干点什么？她就会骂我打我，骂的要多难听都有。
这，我也能理解，当时的贫穷可能造就了这一切，家里一贫如洗，男人又无能，对于一个农村妇女，承受的压力和白眼可想而知。
但是，我的懦弱的性格，我从小就卑微的性格，卑微到骨头里，我甚至在吃饭时都懦懦的伸筷子，我总是用最小的声音说话，用最小的字体写字，我特伤感，特能哭，默默的哭。直到现在，我似乎可以硬着腰杆说话的时候，其实我仍然不敢追求，不敢力争属于我的一切，包括尊严，哪怕被人欺负，至于害怕什么我并不知道，我只是能感觉到从骨子里透出的那种深深地自卑感，恐怕一辈子也无法抹去，哪怕，有一天我居于万人之上。这一切，除了因为缺失父爱之外，母爱的近乎残忍的疯狂不见得没有作用。（待续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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