吊我家的两颗古槐树
吊我家的两颗古槐树文/雏燕
我想象着我家的两棵大槐树。我吊怀我家的古槐树。
我家曾有两颗大槐树,是崖城的最老的土著人。
一天下午,我站在故乡的两颗大槐树底下,心想,那是怎样一片擎天立地、沧桑壮烈的生命啊,我家的大槐树的形象凸显在我的脑海里——
这两颗被截去蓬勃枝丫的老树,相距不过几米,齐刷刷挺立在屋后的黄土地埂上,苍老而庄严。如白发稀疏的祖父,高举双臂昂然向天,似呐喊又似悲泣;也如饱经风霜的父亲母亲,伫立在黄土地上,默默地凝视着远方,是在守望着家园,呵护着后人,还是在等待下一个殷切的回归?又如沉默无言的圣者,在广袤的苍穹下以庄严的气势和难以言说的神韵,向世间昭示着一部崖城的无字的历史和亘古的土著人的命运。我站在大槐树下,更加感到岁月的沧桑和悠久。每当我在想象里靠近或仰望一个苍老、神圣的生命,我都禁不住屏住了呼吸……
瞧,那是棵来自千年老槐树,树身的空洞能钻进一个人,主干上伸出的七根硕大无比的枝干,神祇般苍然向天;那老槐树的尖端依然几片绿叶显示着苍郁;树底下盘根虬曲突出地面,向上看遒劲挺立……不知有多少个岁月从老槐树的尖端沉没,不知有多少个故乡的月亮吞吐轮回,它彰显出怎样的功德和胸襟!
漫步在四月槐树抽芽长叶的季节,月亮爬上槐树梢,月影把院子里映得斑斑点点,祖母讲述着古槐树的故事,她说,我家来自陕西大槐树下的何家,祖先太怀旧了,就栽下这大槐树,曾祖父是地方上的绅士,给自家堂屋命名为:“槐龄堂”,庄上都叫我们家是“槐树底下的”。祖上有名望,后人一提点说是大槐树底下的,人们都恍然大悟,说:“知道,知道,大槐树底下的人。一个四合院嘛。”说的是祖上的家业。现在的崖城卫生院就是我家的原址。临街面是一排铺面,是我家的倒房,西南方向就是我家的大门,很有气派的建筑物。正东面就是村子里的大戏台,挨着我家的铺店。进入大门,就是一个很规则的四合院落,中央有一棵高大的枣树,身材修长直伸苍穹。农历丙子年,这四合院里住过过路的红军;解放初期,设过区工委机关兼粮仓。
祖先他们像呵护大槐树如神灵,又像呵护自己的老母亲。不知过了几辈子人的时间,槐树长得粗壮,三四个人还都抱不住,漫过天际,像一把巨伞,遮挡着几辈人的风风雨雨,何家诗书门第是名门望族。大槐树赐给我们家无限的爱。坐在自家的炕上听戏台上传来的音响,自来班的秦腔戏,祖母最爱听的。戏台就像搭在了自家的大槐树下的院落里,也萦绕在静静观看演出的数百位村民的心中。
文革前,上面责令我家搬迁,四合院就毁了,大槐树被伐了,大槐树被锯掉时的锯末是红的,祖母在家里说:“大槐树流血了,我心疼啊。”她对祖父说:“树锯掉了,根留下了,心也就会留下。”老人一边流泪一边喃喃地自语。我听得热泪盈眶,非常感动。在我家的原址上,盖起了崖城人民公社卫生院。我家算是白白“奉献”了,没有一分钱的损失赔偿,由于成分较高,只有忍受。那是一个唯成分的年代。
我家的古槐树,两棵中国槐,扼杀在季节的风里!
勒令回家务农的祖父忘不了拆除院落的最后一根大木头,放在雨水里无人管,终被大队里的拖拉机压断了。祖父唉声叹气的形象,至今在我的脑海里浮现。
这难道不是世间最动人的风景?这难道不是人类最大的爱心?这难道不是我们那个时代最美的创举?
这些年,没有肃清的槐树根,还真的从石缝里发芽,抽出嫩枝了!如果你有机会,进入现在的崖城卫生院的大门,你还能看到那不屈的生命,燃烧着绿色的火焰。
一棵老槐树,一个凝滞的历史,一段聚合的岁月,一曲缩写的命运,一处精神的家园。它将与崖城同在,与大地同在,与天下善和爱同在。
我家的大槐树,永远活在我的心里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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